1821 奥维德,我住在平静的海岸附近, 当年,你把祖邦受到驱逐的众神 带到这里,你把骨灰留在这里; 你凄凉的悲泣为此地赢得声誉。 你那七弦琴温柔的声音至今不衰, 你的故事家喻户晓流传在这一带。 你生动的文笔刻入了我的想象, 诗人身遭囚禁,荒野阴沉凄凉, 风雪司空见惯,天空云遮雾障, 给草地温暖的只有短暂的阳光。 凄婉琴弦的旋律使我心醉神迷, 奥维德,我的心时时追随着你! 我看见你的船出没于巨浪惊涛, 在荒僻的海岸附近抛下了铁锚, 等待爱情歌手的是残酷的酬报, 原野没有绿荫,丘陵没有葡萄; 斯基福天气寒冷,男儿生性剽悍, 他们在雪地降生,惯于残酷征战。 他们埋伏在伊斯特河边劫掠行人, 每时每刻用袭扰威胁着集镇乡村。 他们不可阻拦:浪里游如履平川, 任脚下的薄冰轧轧作响腿也不软。 叹息吧,奥维德,叹息命运无常! 少年时代就蔑视军旅生涯的动荡, 你热衷为你的头发编织玫瑰花冠, 你惯于悠闲,无忧无虑消磨时间; 而今你不得不依傍怯懦的竖琴, 戴沉重的头盔,握凶残的兵刃。 无论女儿、妻子及成群的好友, 无论缪斯,这昔日的轻佻女友, 都不能为放逐的歌手分忧解愁。 美人儿们白为你的诗作献上花环, 年轻人把它们倒背如流也是枉然, 无论是名望、衰老、哀怨、伤悲、 歌声委婉,都不能打动奥克达维; 你暮年的岁月将沉入遗忘的深潭。 金色意大利的公民也曾豪华非凡, 在野蛮的异邦却孤零零默默无闻, 你的四周总也听不见祖国的声音。 你投书给远方的朋友满怀沉痛: “啊,归还我父兄居住的圣城, 归还我世袭花园里宁静的绿荫! 代我恳求奥古斯都,我的友人, 用泪水求他高抬贵手从轻惩处, 但假如愤怒之神至今不肯饶恕, 伟大的罗马啊,今生我再难见你, 愿最后的祈祷缓和可怕的遭际, 让我的灵柩接近美丽的意大利!” 你把无望的悲吟留给晚辈后裔, 什么人能心肠冷酷,无视优美, 敢于责备你的沮丧和你的眼泪? 什么人能傲慢粗鲁,不通人情, 读诀别人世的哀歌竟无动于衷? 我是严肃的斯拉夫人,泪不轻弹, 我对世界、人生和自己统统不满, 但我理解你的歌,不禁心潮起伏, 寻觅你的行踪,我是任性的囚徒, 在这里苦度余生,你的境遇凄凉, 在这里你使我生发出种种幻想, 奥维德呀,我默默地重复你的歌, 并且一一印证诗中的感伤景色; 然而视线不甘忍受幻影的欺骗, 你的放逐暗中吸引着我的双眼, 我看惯了北方阴沉惨淡的雪景, 这里的蓝天却持久地放射光明; 这里冬天的风暴不能长久逞凶。 一个新移民来到了斯基福海岸, 南方之子紫红的葡萄光彩鲜艳。 俄罗斯的草原十二月已经阴暗, 蓬松的积雪覆盖旷野恰似地毯; 那里严冬呼号——这里春风送暖, 一轮艳阳照耀着我头顶上的蓝天; 枯黄的草场露出了斑驳的新绿, 早耕的犁铧翻开了自由的土地; 微风习习,临近黄昏有料峭春寒; 湖面的冰几乎不透明,色泽暗淡, 像一层璞玉覆盖着静止的流水, 这一天,苏醒的诗灵展翅翻飞, 我想起了你那忐忑不安的体验, 你第一次试图踏上冰封的波澜, 你迈开了脚步,心中感到迷茫…… 恍惚间,我看见那新结的冰上, 你身影一闪,远处传来了悲吟, 像离别时凄楚的长叹哀婉动人。 欣慰吧,奥维德的桂冠没有凋零! 唉,世世代代将不知道我的姓名, 孤立不群的歌手,黑暗的牺牲品, 我浅陋平庸的才华而今行将耗尽, 与平生忧伤、短暂的浮名一齐消逝…… 然而后代子孙倘若了解我的身世, 来到这遥远荒僻的地方察访寻觅, 在名人的尸骨附近探寻我的遗迹,—— 挣脱遗忘之岸淡漠冷清的罗网, 我的幽灵怀着感激将向他飞翔, 我珍视这后代子孙的缅怀思念。 但愿我心中的遗言能传之久远: 和你一样,受到无情命运的捉弄, 我们名望有高下,而遭遇却相同, 在这里我让北国的琴声传遍荒原, 我四处飘泊,像当年在多瑙河岸 心灵高尚的希腊人那样呼唤自由, 但世界上没有一个朋友听我弹奏; 然而,温和的缪斯、沉睡的树林、 异域的田原和山冈终归是我的知音。 (责任编辑:中国历史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