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世纪60年代的剑桥大学城距离“学术乌托邦”的纯真还很遥远,它既是个学术落后,又是个居住危险的地方。房屋沿着脏乱的街道挤成一堆,入夜之后没 有街灯,白天的市街充斥着商贩、乞丐、嬉戏的儿童和穿着长袍的学生。一位不知名的游客曾经如此形容剑桥大学城:即使冬天里融雪时的老街、大雨过后的巴多罗 买节大集市,那令人嫌恶的肮脏,都不如这个著名的大学城的泥泞街道更叫清道夫受不了。那些街道之狭窄,可以在两辆独轮车相会时显露无疑,即使在最宽敞的部 分会车,都足以使整条街的交通堵塞,必须花半小时才能挪出空隙让行人通过。城里大部分的房子又小又低,看来像侏儒住的小茅屋,称不上是一般居民的住房。剑 桥占地略大于1平方公里,人口大约8000人,其中约3000人是大学里的学生、研究生和教职员。学生很容易就发现他们的四周充满危险:他们的灵魂所受到 的危险来自娼妓和小旅店店主联手演出的假意体贴,他们的身体则受到遍地的盗贼和杀人犯的威胁。 一位名叫约翰·斯特赖普的大学部一年级 学生,有一封给母亲的家书,是在1664年间写的,信中把城里的社会面貌如图画似的描述如下:我们这里有最令人无法忍受的劫案,从来没有看到过那么多。我 听说在前两三天,附近就发生了六七起抢劫,还造成两三人被杀。就发生在上一个安息日,在城外2公里处,一个男人的头部遭重击。最近,住在彼得宾馆内的一位 学者,他的两只耳朵被强盗割掉了,因为他按照强盗的命令把身上的钱交出来之后,还向他们发誓说,如果他身上还有钱的话,就随他们怎么惩罚都可以。结果强盗 搜他的身,不幸又找到大概20先令,于是强盗就按照他所承诺的,处以说谎者应受的酷刑。事故的不断发生不能单纯归因于学生看起来比较有钱,也不能说学生是 较易侵犯的对象。100多年来剑桥的居民之所以无法与学生相处,有其内在的原因:尽管城里的居民人数超过学生很多,居民的生活却要受到贵族化的大学行政当 局干预。大学的行政机构一向是腐败和营私的,城里大多数商家都要依赖大学维生,但很多商人受不了大学校长对他们的专制和苛求。校长的权力范围绝对不限于校 园之内,也不是只管理学生团体,他虽然名头不符,但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封建领主。他控制城内所有形式的商业,监理全部法律与财务。在1600年颁布的英王 宪章中规定,剑桥市可以有自己的市长、市政官吏和国会议员等,官吏也拥有代表自己权力的图章,但是宪章的最后一段中指明:“本宪章的条文不得对大学的校 长、教授和学者的权益与自由,含有歧视或妨碍的内容。” 在牛顿进入剑桥大学之前一年多时,当地的市长显然在某些事上冒犯了大学校长的 权威,因而他不但被校长羞辱,还被要求写信道歉。市长在他的悔过书中,不得不明白地表示出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头:我,爱德华·查普曼,剑桥市的市长,于 1660年2月26日错误地许可陶尔布斯监狱释放威廉·兰德、约翰·迪伏尔和詹姆士·狄拉莫三名犯人。这三人是以前由大学校长弗恩博士判罪入狱的。因此, 为了求得大学当局的谅解,我在此承认错误,并且承诺今后在我使用权力之时,绝不会侵犯我所知的所有属于大学的自主和权力。在上帝见证之下,1660年3月 2日。这种情形直到维多利亚(1837~1901)后期都没有多少改变,那是很难以令人置信的事。20世纪开始以后,剑桥大学当局对于市政的干预和对学生 自由上的限制逐渐减少。然而,自牛顿当学生时开始,一直延续到英国博物学家达尔文(1809~1882)于19世纪20年代后期成为剑桥学生之时,学生的 活动都受到大学警察和学监的监视。学生不得与商人交往,不得到酒店喝酒,不能召妓,不能违反宵禁等等。虽然这些规定常被破坏,而且学监执法也不严格,但还 是偶尔有些倒霉的学生被捉。 尽管剑桥外面的世界——全英格兰都起了不少变化,并且还在持续变化中,却看不到大学当局有什么反应,大学 中讲授的老旧课程依然不变。1660年王室的和平复辟带给全国新的气象,克伦威尔的新教共和政治在1658年他去世之后已随之瓦解。虽然全国人民仍旧怀疑 斯图亚特王朝倾向于天主教,不过1661年牛顿进入剑桥时,英国也已步入一个宗教宽容和政治安定的新时代。 这种宽容和安定使英国社会 的特质起了巨大的变化,大学中因宗教而受迫害的学者都恢复了原职(虽然过去同情圆颅党的人还是属于被排斥之列),但大学当局依旧将中世纪以来一成不变的权 力紧握不放。自从亨利八世主政以后,国王拥有法定权力可关闭国内的任何大学并占为己有,故而大学一向忠于王室。作为一个皇家机构,它被植入代表昔日荣耀的 传统和观念。 (责任编辑:中国历史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