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正史与文人笔记都没有直接记载建文帝的下落之谜,那么在间接的历史记载中是否有所披露呢?笔者在阅读了大量的历史资料后觉得下列几段史料实在耐人寻味: 靖难战争中大宁总兵官刘贞战败后回朝廷,居然先上福建 再回南京,为何?明朝中期学者姜清给后人留下了这么一段史料:“(刘)贞,合肥人。洪武中,宁献王封大宁,贞为总兵官。北平兵入大宁,宁王尽以护卫官军之北平,意贞亦降,籍其家下之狱。俄而贞由海道自福建还京师,家人遂得释。” 这是讲“靖难战争”时东北大宁总兵官刘贞吃了败仗后南归的事,可奇怪的是刘贞并没有直接回南京,而是去了福建,再由福建回南京,这实在是令人不可思议。那么刘贞究竟上福建绕一圈干什么?更令人迷惑不解的是,这个刘贞后来成为了“国丈”,“(刘)贞女为文庙(即朱棣)昭顺德妃”。 朱棣登基后的诏谕内容增益变化说明了什么?据朱棣在“靖难之役”中发布的“燕王令旨”等史料而钦定的《奉天靖难记》所载,大明第二位君主建文帝朱允炆简直是禽兽不如:时诸王坐废,允炆日益骄纵,焚太祖高皇帝、孝慈高皇后御容,拆毀后宫,掘地五尺,大兴土木,怨嗟盈路,淫佚放恣,靡所不为。遣宦者四出,选择女子,充满后宫,通夕饮食,剧戏歌舞,嬖幸者任其所需,谓羊不肥美,辄杀数羊以厌一妇之欲。又作奇技淫巧,媚悅妇人,穷奢极侈,暴殄天物,甚至亵衣皆饰以珠玉锦绣。各王府宫人有色者,皆选留与通,常服婬药,药燥性发,血气狂乱,御数老妇不足,更缚牝羊母豬与交。荒眈酒色,昼夜无度。及临朝,精神昏暗,俯首凭案,唯唯数事而已。宫中起大觉殿,于内置轮藏。(原无“置”字,据明天一阁抄本补。)出公主与尼为徒,敬礼桑门,狎侮宗庙。尝置一女子于盒以为戏,谓为时物,舁入奉先殿荐新,盒开聚观,大笑而散。倚信阉竖,与決大事,凡进退大臣,参掌兵马,皆得专之。陵辱衣冠,毒虐良善,御史皆被棰挞。纪纲坏乱,构成大祸。自是灾异叠见,恬不自省。夜宴张灯荧煌,忽不见人。寝宫初成,见男子提一人头,血色模糊,直入宫内,随索之,寂无所有。狐狸满室,变怪万状,徧置鹰犬,亦不能止。他如日赤无光,星辰无度,彗扫军门,荧惑守心犯斗,飞蝗蔽天,山崩地震,水旱疫疠,连年不息,锦衣卫火,武库自焚,文华殿毁,承天门灾,虽变异多端,而酗乐自如。 明朝成化年间出了一位被史学家称誉为“搜辑建文忠臣遗事”第一人的福建莆田籍进士宋端仪,他在《立斋闲录》中抄录了洪武三十五年(即建文四年)八月□□日朱棣发布的诏谕: “皇帝敕谕天下文武群臣军民人等知道:昔者元末昏君坏其祖宗成法,荒淫无度,奸臣擅权,涂炭生民,群雄并起,旷世无君,糜烂鼎沸。天命我父皇高皇帝龙飞淮甸,扫除祸乱,救民水火之中,措之袵席之上。立纲陈纪,政令惟新,官守其职,民乐其生,天下太平三十余年。不幸太祖宾天,建文嗣位,荒迷酒色,不近忠良。作奇技淫巧以悦妇人,为禽兽之行,信任奸臣黄子澄、王叔英、齐泰等,改更祖宗法度。太祖不豫,不报各王,一日而殓,七日即葬。初崩之时,将鬼见愁、硫黄、雄黄调水遍洒满殿,使秽气触忤梓宫。及至发引,仗剑在后,谓人曰:我仗此剑,不畏强鬼。矫称不许诸王会葬。如此诡秘,事皆可疑。居丧未及一月,便差内官往福建、两浙选取女子,将后宫拆毁,掘地二丈,大兴土木之工,军民不得聊生。溺于佛教,印经饬像,礼忏饭僧,糜费钜万。甚至改去公主名号,舍与道姑为徒,尼媪出入官闱,秽德丑露,渎乱人伦,灭绝天理。又将父皇母后御容尽行烧毁。上天怒其无道,灾于承天门,灾于乙字库,灾于锦衣卫,飞蝗蔽天,饿殍盈路。犹不改过,愈加为恶,起夫运粮,点民为兵,造作科征,天下被害。将欲成造炮架,雷火烧其木植;将欲练习水战,雷震其大将之船;将欲守城,雷雨震陷其城,屡修屡陷,数十余次……故敕。洪武三十五年八月□□日。” 比较上述两段大体内容相同的直接诋毁建文帝的史料,我们发现其有两个显著的变化: 其一,朱棣在《奉天靖难记》中信口雌黄地说建文帝如何荒淫地“奸兽”和逼奸老太太这部分内容,在洪武三十五年八月朱棣发布的诏谕里没有了。问题是为什么一下子没有了? 因为历史上真实的建文帝是个好皇帝,他当政时的社会影响与社会风气相当之好,“闻之故老言,其时(建文年间)道不拾遗。亲有见遗钞于涂者,第拾起一观,恐污践,更置阶所高洁之处耳,竟不取也”。 建文失国时,南京城里哭声震天。对于这么一个好皇帝,尽管朱棣肆意诋毁,但老百姓心中有杆秤,尤其是南京及江南地区的老百姓对建文帝是如何之人还是一清二楚的。先前朱棣在北方发动“靖难之役”时可以任意胡说,反正天高皇帝远,北方人不怎么了解建文帝,但是朱棣登基后向全国臣民发布诏谕时就不得不考虑不能将建文帝说得太过头,否则其诏谕的可信度和政治效应就大大降低。建文帝有没有那样荒淫无耻,别的地方人不知道,南京城里人多少还是听说一点的。因此,朱棣及其御用文人意识到,很有必要将建文帝如何荒淫地“奸兽”和逼奸老太太这部分实在荒诞的内容予以删除。 其二,宋端仪抄录在《立斋闲录》中的洪武三十五年八月□□日朱棣发布的诏谕里多了“(建文帝)居丧未及一月,便差内官往福建、两浙选取女子”一句话,这看似令人费解。究其实,在“靖难战争”期间远在北方的朱棣尚不知南京城里的建文帝已派人上福建、两浙地区去,姑且说就是选美女吧,但后来他来了南京不仅连建文帝的影子都找不到,反而还时不时地传来建文帝出亡云南、福建和两浙等地的流言。如果朱棣所说的建文帝即位初就派人上闽浙地区去选美女这事属实的话,那么闽浙地区的好多人家就是建文帝的“丈人家”了。因此从这样的角度来说,建文帝后来出亡福建完全有这种可能。 但当时朱棣搞不清楚建文帝到底要出亡何处?于是他的心中时不时地泛起阵阵之隐痛,最终他精心地作出了追查建文帝下落和防止建文帝东山再起的一系列秘密安排与部署。 永乐元年朱棣任命“六亲不认”的“冷面寒铁”周新巡按福建,巧合吗?有人说建文帝跑到西北去了,为了彻底追查建文帝和加强对大明西北边境的统治,朱棣上台后就与西北地区军事长官(总兵官)宋晟结为儿女亲家,他将自己的两个女儿安成公主和咸宁公主分别下嫁给了宋晟的2儿子宋琥和3儿子宋瑛。 有人说建文帝出亡到了云南,朱棣又与黔国公沐英家联姻,他将自己最小的也是最为宝贝的女儿“常宁公主,下嫁沐昕,西平侯(沐)英子”。 有人说建文帝跑到浙江浦江郑渶家去了,朱棣“遣人索之(郑)渶家厅事中,列十大柜,五贮经史,五贮兵器备不虞。使者至,所发皆经史,置其半不启,乃免于祸。人以为至行所感云”。 又有人说建文帝上了福建去,朱棣于永乐元年派“冷面寒铁”周新“巡按福建”。不过也有人认为周新巡按福建是为了整顿那里的吏治,这确实不假。《明史》中《周新传》是这么记载的:“周新,南海人。初名志新,字日新。成祖常独呼‘新’,遂为名,因以志新字。洪武中以诸生贡入太学。授大理寺评事,以善決狱称。成祖即位,改监察御史。敢言,多所弹劾。贵戚震惧,目为‘冷面寒铁’。京师中至以其名怖小儿,辄皆奔匿。巡按福建,奏请都司衞所不得凌府州县,府衞官相见均礼,武人为之戢。改按北京……还朝,即擢云南按察使,未赴,改浙江。冤民系久,闻新至,喜曰:‘我得生矣。’至果雪之……当是时,周廉使名闻天下。锦衣衞指挥纪纲使千戶缉事浙江,攫贿作威福。新欲按治之,遁去。顷之,新齎文冊入京,遇千戶涿州,捕系州狱,脫走诉于纲,纲诬奏新罪。帝怒,命逮新。旗校皆锦衣私人,在道榜掠无完肤。既至,伏陛前抗声曰:‘陛下诏按察司行事,与都察院同。臣奉诏擒奸恶,奈何罪臣?’帝愈怒,命戮之。临刑大呼曰:‘生为直臣,死当作直鬼!’竟杀之。他日,帝悔,问侍臣曰:‘周新何许人?’对曰:‘南海。’帝叹曰:‘岭外乃有此人,枉杀之矣。’” 从铁面无私的大清官周新之官场履历来看,他的主要活动是在南方省份,其中在浙江的任上时间最长,最后也在浙江任上“出事”,被皇帝朱棣冤杀。这似乎是已经定论了的事。但细细想来,周新这一生的官场活动有三个疑点: 其一,周新巡按的第一省份是福建,换个角度我们追问一下:为什么朱棣要在永乐元年派“冷面寒铁”周新去福建巡按?是福建地方吏治出了问题还是铁面无私的周新被赋予了特殊之使命?从周新与朱棣的关系来看,周新原名周志新,因他受知于文皇帝(指朱棣),尝呼为周新,因以志新为字。这说明两人关系很不错,周新又是“六亲不认”,所以朱棣完全有可能将肃清吏治与刺察建文帝等政治异己之类的重任委托给周新。当然也有人说没有充分的依据,这样的说法不能成立。我们暂不深入讨论,先看下面另一个疑点: 其二,周新在官场上进行纪检和监察工作的主要省份是福建、北平、云南(有的说他没去云南就任就被改任了)和浙江,除了北平以外,其他三省是永乐年间盛传建文帝出亡地区,那么,周新巡按是否与建文帝出亡有着一定的关系? 其三,周新最终被杀是由于大坏蛋“(纪)纲诬奏(周)新罪”,到底什么罪?史书没说,要知道明成祖朱棣不是一个昏君,他与周新关系本来就不错,与纪纲关系也不错,朱棣“既即帝位,擢(纪纲)锦衣卫指挥使,令典亲军,司诏狱”。而“(纪)纲觇帝旨,广布校尉,日摘臣民阴事。帝悉下纲治,深文诬诋”。纪纲是朱棣肚子里的蛔虫,他对篡位上台的永乐帝之心思摸得很透,其为永乐朝专门刺察与残害“建文奸党”及其家眷的一条凶恶的猎犬,虽说周新“六亲不认”,但官场上的这种利害关系,想必他不会不知道吧,可最后他又偏偏被诬陷冤杀了。 场面上的理由人们都懂,那么最本质的东西又是什么?难道上述三点都是巧合吗? 郑和是从永乐三年开始不断下西洋,且其正式起航地是在福建,就这么巧?要说永乐朝怪异的“巧合”还真不少。周新在永乐元年巡按福建,二年巡按北平,接着就是永乐三年明成祖朱棣派遣心腹太监郑和正式开始出使西洋,“郑和,云南人,世所谓三保太监者也。初事燕王于藩邸,从起兵有功,累擢太监。成祖疑惠帝亡海外,欲踪迹之,且欲耀兵异域,示中国富强。永乐三年六月命和及其侪王景弘等通使西洋。将士卒二万七千八百余人,多赍金币。造大舶,修四十四丈、广十八丈者六十二。自苏州刘家河泛海至福建,复自福建五虎门扬帆,首达占城,以次遍历诸番国,宣天子诏,因给赐其君长,不服则以武慑之……” 最近福建泉州海交馆研究员刘志成先生找到了一条重要史料,编撰于明代的《泉州蒲氏族谱·谱系表》中载东南地区航海世家蒲氏家族的先祖,会讲阿拉伯语、波斯语又熟娴海外事务的蒲日和曾作为通事(即翻译)跟随郑和一同下西洋:“(蒲)日和,字贵甫,寿成公次子。秉清真教,慎言谨行,礼拜日勤……至永乐十三年,与太监郑和奉诏敕往西域寻玉玺有功,加封泉州卫镇抚司,圣墓立碑犹存。”(资料来源于2009年12月7日《郑和七下西洋为寻建文帝蒲氏族谱提供佐证》,载福建《东南网》,《大众网》等) 这段族谱记载透露了两个重要信息: (责任编辑:中国历史网) |